為什么我們依然為選秀節目著迷?
來源|全媒派
選秀節目的進化樹上,已經掛滿了多如繁星的果實,這其中,有的成色不足,有的萬丈光芒,它們共同拉長了這一綜藝形態的生命周期,影響了一代又一代年輕人。
最近,主打女團成長的網絡綜藝《創造營2020》和《青春有你2》正在熱播。本文帶你簡單回顧國內選秀節目的發展歷程,分析各個階段的主流選秀節目有什么變與不變,并試圖挖掘我們如此熱衷于選秀節目的原因。
16年里,我們看了多少選秀?
選秀節目真正意義上進入國內觀眾視野,還得追溯到芒果臺的《超級女聲》,在此后經久不息的期待與唱衰中,選秀類綜藝跌跌撞撞地走過了16個年頭。
2004年,《超級女聲》帶著一股前所未有的青春氣息拉開了國內選秀綜藝的序幕,但真正的高潮出現在一年之后的夏天,第二屆超女將“想唱就唱,唱得響亮”變成了家喻戶曉的口號,也點燃了素人一夜成名的夢想。
這期間,還誕生了《我型我秀》《快樂男聲》《加油!好男兒》等多檔綜藝,直至今日,超女快男依然是選秀節目的標志性符號。從這些節目中出道的李宇春、張靚穎、張杰、李易峰、井柏然等人,如今依然活躍在娛樂圈內。
以今天的眼光回望十幾年前,1.0時期的選秀的確自帶一種質樸氣息,其核心爆點在于,通過節目,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可以迅速成為明星。以“超女”為例,參賽要求為“年滿十八周歲的中國公民”,通過不同地區的層層海選,晉級入圍全國賽,由大眾評審、場外助力和專業評委三方進行評分,其中還穿插著彌補遺憾的復活賽制。整體節目氛圍重視挑選,在硬實力為王的年代,提供了全民性的參與平臺。
然而,現象級綜藝品牌似乎都難逃“火不過三”的魔咒,進入到第二個十年后,觀眾的審美疲勞急劇凸顯,“快男”、“快女”不再是最吸引眼球的選秀品牌。在匆忙到來的2.0時期,勵志取代了成名,草根的夢想被賦予了更多敘事化色彩。
2012年,《中國好聲音》首播后隨即風靡全國。第二季里汪峰的一句“你的夢想是什么”成為當年爆火的網絡流行語。以好聲音、達人秀為代表的節目開始著力于挖掘夢想背后的個人閃光點,導師按動轉椅,看到的不再只是一個個等待被選擇的選手,他們面對的還是一群有故事的人。
此后,《中國最強音》《中國夢之聲》等類似選秀節目層出不窮。更大咖的導師、更成熟的選手、更激烈的賽制,將選秀節目的專業力拉到一個很高的層次。與此同時,季播成為新常態,真人秀的痕跡在這一階段的選秀中表現得更為突出。
從“超女系”到“好聲音系”,觀眾見證了節目形式的變化升級,也親歷了傳統電視行當的危機。隨著電視媒體的冷熱邊界越來越模糊,選秀類節目的紀實性、互動性和擬態性(故事性)成為一種基本要素,但這些仍無法支撐其獲得長期關注。
內外部環境的驟變,提前預示了以“好聲音系”為代表的選秀2.0時期走向黃昏,這一次接棒的是“101系”。2018年,《創造101》和《偶像練習生》掀起的偶像團體養成類選秀潮流,深刻影響了近兩年的綜藝市場格局。
3.0時期的選秀節目,將男團、女團和愛豆的概念帶到普羅大眾當中。造星工廠里推出的偶像們所帶來的話題,表現出3.0時期的選秀新標準:“偶像”是一個復雜而多元化的定義,評選偶像的標準不再圍繞著某一固定能力,受到觀眾喜愛的便是最好的。
與此同時,專業的垂類選秀也在各自領域大放異彩。例如《這就是街舞》《中國新說唱》《樂隊的夏天》等。
從冠軍到C位
共同親歷巨變
16年滄海桑田,選秀的主戰場已經從電視臺轉移到互聯網;智能機取代了鍵盤機;短信被社交媒體淘汰;對于最好的選手的稱呼,從“冠軍”變成了“C位”;那時候拿起手機發送短信投票的少男少女們,如今大多也已結婚生子。
國內選秀節目的流變里,暗含了電視作為一種包含大量連續性敘事元素的媒體的失落。過去,選秀是圍繞電視這個載體來進行的,而現在,這些節目通通繞開了電視。不僅是電視,就選秀節目本身而言,敘事場域的建構機制失靈,文本言說的合理性受到挑戰,多重視角被觀眾吃透,也都是再正常不過的現象。
“變化就是唯一的不變”,這句話同樣適用于選秀市場。不僅節目的表現形式在變,節目中重要角色之間的關系和定位也在改變。
從評委到導師再到教練
一種類似于“師生”的關系構成了選秀節目中最搶眼的角色互動,在文本設置上,這兩個角色之間的稱謂一直在變化。
早期,二者分別叫評委、選手,而后逐漸演變為導師和學員,如今又流行起教練、練習生等稱謂。這條關系線索經歷了由“評”到“授”到“友”的轉變。
在以《超級女聲》為代表的選秀1.0時代,導師的身份主要是挑選者,坐在較高的位置,以專業評委的眼光為娛樂市場挑選出合適的人才。
從海選到全國總決賽,比賽采取的方式都是“選手表演、評委點評”的模式,評委和選手之間沒有多余的互動,前者也幾乎不會對后者進行專門的教學活動。
到了以《中國好聲音》為代表的2.0時代,導師不再像以往那樣擁有絕對的話語權。當被多位導師選擇時,學員可以自主進行“反選”,而此時,導師們往往需要通過各種方式展現自己的能力以吸引學員。而且,導師是需要真正教授學員并對每一輪競演負責的。
在以101和偶練為代表的選秀3.0時代,教練這一身份的功能變得更加多元。例如在今年的兩檔熱門選秀綜藝《創造營2020》和《青春有你2》中,教練們不僅會在每場舞臺表演前給予指導,還會和練習生們一起帶來合作舞臺,和她們進行更多樣的交流。
導師與學員之間的互動增多,關系趨于平等化,“像朋友一樣相處”似乎已經成為了現在選秀節目主要角色關系演變的主要趨勢。很多時候,傳統電視選秀節目中的主持人的職責,也開始由導師或發起人來承擔,一切都在往去中心化的方向發展。
素人消失,選秀工業化
2005年的夏天,《超級女聲》這檔節目讓李宇春、周筆暢、張靚穎、何潔等女生火遍大江南北,但除了小部分選手出身專業藝術院校,大多數都是從普通校園里走上熒幕的學生。原本就是素人的她們,沒有參加過節目,沒有精致的外表,也沒有接受過專業的舞臺表演訓練。
過去,選手們會經過一層一層的篩選進入到十強賽、半決賽、總決賽,而現如今,選秀節目里的“素人”選手越來越少,練習生們大多背靠娛樂公司,經過了系統的培訓,被“造星工廠”有計劃地送到觀眾面前。即便有海選環節,也不會專門剪輯成正式節目。
被大家笑稱為“三無人員”的蔡徐坤,雖然是以個人練習生的身份參賽,但也有過娛樂圈的選秀經歷和演藝經歷,并不是完全沒有粉絲、沒有經驗的“素人”。
專門挑選經歷過系統的唱跳培訓的選手,在一定程度上保證了節目的質量和水平,但是“素人”選手的消失也意味著選秀節目的大門正在向普通人關閉。這段時間時而上微博熱搜的《乘風破浪的姐姐》,將選秀的對象設置為成名已久的女藝人,更是順應了這種趨勢。
粉絲力量無限崛起
2005年,21歲的李宇春以352萬票拿下了《超級女聲》的全國總冠軍,但當時,除了發短信投票之外,粉絲很難通過其他渠道表示支持。2018年,19歲的蔡徐坤以4764萬票C位出道,這是粉絲通過數月的前期線上投票、直播實時投票、購買定制卡片等多種方式實現的。
在國內選秀節目的演變進程中,粉絲不遺余力地制造了一個又一個“數據奇跡”,他們在偶像的成名之路上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,且正在獲得足以改變選秀結果的權益。
在選秀1.0時期,選手的晉級與淘汰由三群人共同決定,專業評委、大眾評委以及場外投票。這一階段,粉絲權力是有限的,他們的投票并不能完全影響排名的走向。并且,粉絲對偶像多是一種崇拜、仰望的心態。
在選秀2.0時期,導師的決定權下降。以《中國好聲音》為例,在節目前期,導師可以對學員進行挑選,此時,導師的選擇起到關鍵作用。但隨著賽程的進展,粉絲的作用越來越大,在總決賽中,最終排名由觀眾和媒體評委共同決定。
而3.0時期的養成類選秀則將權力完全放給了觀眾。粉絲的投票即決定名次的高低。觀眾被授予絕對主導權,還擁有了諸如“制作人”“創始人”這樣的新稱號。相較于只能看到選手在舞臺上的表現,養成系節目不僅能讓觀眾看著喜歡的選手逐漸蛻變、成長,也可以讓觀眾從不同維度去了解選手。觀眾主導者的地位不斷加強,粉絲對偶像的感情更多變成了守護和陪伴。
如今,粉絲不僅可以見證偶像蛻變,也可以為偶像的發展貢獻自己的力量,實現與偶像的共同成長。移動互聯網和數字技術的不斷發展發展,給粉絲提供了發聲平臺,粉絲文化的公共意義和商業價值前所未有地凸顯出來。
為什么我們依然為選秀節目著迷?
節目形式在變,制作平臺在變,觀看受眾在變,參加選秀的人也在變,但神奇的是,無論經歷過怎樣的低谷,選秀類節目總是能夠重新回到流量高地,延續著造夢奇跡。那么,作為受眾,為何總是會為此著迷呢?
狂歡理論下的粉絲心態
巴赫金在其狂歡理論中提出了“全民性”“儀式性”和“顛覆性”的概念,如今看來似乎也適用于人們對于選秀節目的追逐,畢竟,鎂光燈下的表演與粉絲賣力地投票看起來又何嘗不像一組狂歡呢?
這種全民性不僅表現為參與人數多,更體現在其狂歡氛圍的無處不在。無論你是否真的打開過這些節目,節目相關的信息都一定會充斥著你的朋友圈和微博首頁,在你的網絡生活里做到無孔不入。
其次,選秀節目的名次評選本身就帶有強烈的儀式感,在3.0時期更是有所強化。從ABC班的等級劃分,到金字塔型的座位排列,無不在加強“排名”和“C位”的莊嚴感。
第三,選秀節目的出現曾被認為是對主流的反叛和挑戰,“顛覆性”地打破了傳統的明星生產流程。從另一個角度來看,其顛覆性或許也體現在觀眾身份的顛覆,在逐漸強化粉絲力量的過程中,粉絲的決策地位也在不斷提升,成為了決定“出道與否”的直接因素。
互動儀式鏈加固情感聯系
日益發達的網絡技術,幫助粉絲和參賽者都獲得了更廣泛的溝通平臺,粉絲集資、實時投票、超話發帖都成為了這種溝通的外化表現。美國社會學家蘭德爾·柯斯林系統提出了互動儀式鏈這一概念,并將其定義為一種相互關注并產生情感連帶的過程,這對于我們理解粉絲對選秀節目的追隨有所裨益。
在真情實感觀看節目的過程中,支持同一選手的粉絲會逐漸形成一個具有一定排外性的群體,時刻關心著選手狀態與表現。或許是舞蹈上的一點進步,或許是不經意間有禮貌的細節,粉絲們可以在互相溝通中分享并了解彼此的關注焦點。社交平臺上的超話、小組等,都是群體化的表現形式之一。
而看著選手在經歷了一次次舞臺后逐漸成熟,共同氪金投票讓TA離出道位更近一步,粉絲與粉絲、粉絲和偶像之間因節目產生的共同的情感體驗,使得他們擁有了更強烈的群體身份認同感。
這份關聯性則成為了節目留住受眾最好的粘合劑,一旦投入真情實感,便很難再“出坑”。雖然節目會有結束,但互動儀式中產生的情感能量和符號會被保留且不斷積累,粉絲的熱情和感動仍會延續到新的節目中去。
從“唱得響亮”到“C位出道”,國內選秀節目已經走過了十六年。互聯網的普及改變了大眾傳媒的生態和大眾娛樂的方式,也改變了偶像的生產速度和創造邏輯。傳統電視業幾乎呈現出不可逆轉的滑落趨勢,但選秀節目的形式卻在不斷創新,給觀眾和行業帶來了無數驚喜。
曾經的觀眾也在逐漸長大,只是,無論時代如何變遷,人們永遠愛看化繭成蝶的故事。在為之感動的同時,也是在偶像的成長中汲取精神力量,借著偶像的光芒,看到自己未來所向往的狀態。